【伽小】链（刀篇）
*全文致敬《星际穿越》
*这是凹篇，为刀；还有一篇凸篇，为糖，弧一段时间再更。凹篇和凸篇有一定联系，也可以分开食用，不过当然是合起来食用口味最佳。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我前天晚上的一个梦。我只不过睡前回顾了《星际穿越》，梦中就见F11群全员一人一句给我补全脑洞，害。然后我就受了巨大刺激。
*本篇白组BE，黑组HE。
*吃我幻影双刀！
*
“黑洞周围的时间会被压缩。”
小心缓缓翻过一页纸。
“......是因为强大的引力？”
伽罗托着脑袋趴在他旁边，把照明台灯的角度又调整了一下。“趴在床上看书可不是个好习惯。”，他伸手将爱人有些凌乱的碎发理了理，“不过你居然对这方面知识兴趣这么大，真是少见。”他假意促狭地笑了笑，收到小心似无波澜的一眼，于是心领神会地转移话题：
“......我记得，光是黑洞边缘，一小时就相当于这边一年。”
他手底草草翻动前后页。这本书除了讲黑洞，还提到虫洞。笔者还就两者做了区分，挺有心的。
“嗯。越靠近中心，压缩越多。”
小心回答道。他往被子里缩了缩，似乎是支撑身体趴伏的手臂有些酸麻。于是伽罗把那本纸页泛黄的科普读物从他手底抽出来，“维度。时空。通道。这本书的确还挺有意思。看来以前住这的战友对世界本身很感兴趣。”
“嗯。”
小心翻过身躺下，把两人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这里提到，进入黑洞，有可能......穿越到更高维的空间？”伽罗一只手把台灯的光源打到书上，另一只手把书举到两人中间，凑在一起的脑袋让呼吸痒痒热热，“但黑洞附近引力这么大，靠近难道不会被扯成碎片？”
小心默了一下，伸出一只手翻页，“......可能看运气。”
“噗。”
伽罗不由笑了出来。回答得好认真，真是......挺可爱的。
小心瞄他一眼，睫毛随着眼神颤动，令伽罗有些出神。
他们很久没有共处一室了。
战事很紧张，今后或许更甚。拿得出手的战力都被撒去各个战场，他俩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双人任务。
见面更难，不是你在外边清扫，就是我在远方硬刚。回到基地皆是风尘疲惫，能够相拥而眠便是最佳奖励与最大的幸福。
像现在这样，凑在一起读一本书，分享宇宙的秘密，或许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难得的温馨回忆。
所以他不打算劝小心早点休息。他明白这不仅是自己的小心思。
“高维空间里，人能影响任意时段的现实。”
小心指着一段描述。这段概述被书的前主人用鲜亮的彩笔勾出来，旁边打了三个感叹号，他觉得甚至能从中看出那人读完后满脑子美好的畅想。
......影响，任意时段的现实啊。
小心陷入沉默。
“......小心？”
——他的爱人陷入了思考。伽罗观察着对方的神态。台灯开的是暖光，打在对方脸上，投下柔和的暗影。
思考和出神的区别是很明显的，一眼便能看出。他最亲密之人未因书中内容浮想联翩，这亦显而易见。
所以他喊他的名字，想要分享对方的思绪，然而对方答非所问：
“伽罗，穿越黑洞者，可能回到现实吗？”
——这是怎么跟书里的话衔接上的。伽罗纳闷，忽然也觉得有些对不上频道。但他还是顺着小心的话思考下去，枕着手臂将书扣在棉被上：
“......”
他望着有些皲裂的天花板。
“......看运气吧。”
*
小心把灯灭了。
他们并排躺在稀薄的灰暗之中，感受对方近在咫尺的温度和呼吸。
战事瞬息万变，谁都不知明天会怎样。谁都不知明天将去向何处。
谁都不知下一个与此相仿的时刻，又在多远的未来。
伽罗听着小心的呼吸，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之前不是听说这房间‘闹鬼’来着吗？说是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敲敲打打的。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他侧脸转向小心，对方的剪影模糊不清。
“你呢？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见识过这个‘基地奇谈’？”
他声音带上一丝探究的笑意。鬼怪这种东西，不过是臆想的未知罢了。他与小心一向这样坚信。
回应他的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但小心分明醒着。对方的呼吸这样说。
就在伽罗想要开口询问之时，灰暗中传来小心轻轻的声音：
“......不是鬼。”
*
Kalo手指轮流叩击桌面。
军服外套随意披在身上，肩章泛着冷光。军靴尖敲击傍靠的战戟，发出铿铿轻响。
帽子被他斜斜挂在战戟顶端的凸刃，戳出一个尖锐的棱角。散漫而不滑稽。
他略带玩味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那扇透明的门里，一个黑发红眸的少年手持双刀，划出泼溅的血花。
快，准，轻盈，行云流水。
暗红的双眸平静无波。
啧，完全不一样，可惜长得太像了。
......倒也不影响什么，Kalo挑下眉，赤紫竖瞳隐隐透出野兽的兴奋。他也跟某个愚蠢且无用的家伙撞脸来着。放到和平时代说不定还能拿来打打官司。
他朝那门伸出一根指头，触到玻璃一般透明却远加坚不可摧的物质。
“......这玩意儿真砸不开？”
“......”
宅博士把机械智者朝后挡了挡，将手底的鼠标推过去，“不可能。”
“任意门另一边是平行世界的未来，依照现有数据。”
“所以根据守恒定律，两边物质互不相通。”
他顿了一下，“特别是同源性人物。我劝你别想。”
机械智者咳了一声，悄悄碰了下宅博士。
这逃不过Kalo的双眼。
“同源性人物。”他饶有兴味地重复，“我擅自理解为‘一个宇宙只能存在唯一一个’。”
他微微探身，不加修饰地打量对面科学家一瞬灰沉的神情：“......那也就是说，我只要保证‘唯一性’，这门就能开了。”
宅博士垂落的双手紧攥成拳，开始颤抖。
“——我记得，他俩现在好像都有空来着？”
Kalo调出任务表，“对，是这样。”
他翘起一条腿揉着太阳穴，划拉着前线战况汇报，“挺难得的。这么久没见了。”
“谈挺久了，还是找机会度个蜜月吧。”
Kalo关掉讯息栏，摆手召来一个下士，“你去跟他俩传达一下，有个双人任务。”
“边境那边的。等级挺适合。”
他扬起一抹肆谑轻笑，“任务详情我过会亲自传给那对侠义双雄。你叫他们即刻准备吧。”
他转向一旁神情激动呼吸不稳的宅博士，“别太激动，您看旁边老人家多淡定。”
“您幺子知道您在我这过得很好，不必怕他担忧。”
“就在这好好住一段时间吧。他俩的水平，绰绰有余。”
Kalo望向一旁透明的门内，手指滚动着鼠标。门内时间线不断在少年挥刀的时刻徘徊。
“边境挺好的。”
*
小心动手缠好战服的武器绑带。
右小臂是三把薄刃，大臂是镖袋，扣好粘扣，上好固定锁；然后顺手绑腰部的特具包，接着是大腿的长刀。
他从床上拾起一副特制护膝丢给旁边的伽罗，对方旋即接住解开伸缩带。
“备用能。”
他掂掂手底的双刀。这刀他最近才送去保养过，不少地方修补加固了，还算称手。刀尖挑起一小支泛着亮光的能量管，就着巧劲抛过去，“命不能乱烧。”
伽罗笑着将其放入左臂绑着的一圈卡槽，戴好最后一件装备，“知道。”
他双手绕过小心的腰帮他束紧扣带，额头慢慢与对方相贴，开口却是正经的陈述：“是去边境那边。”
“这说明那些虫子闹得更厉害了。”
边境是虫族的天地。那些进化结构和生存方式完全与他们不同的家伙，至今不知从何起源，唯一可知的是对方所过之处，文明和秩序的痕迹统统碎裂消失。
或许它们本就是混沌的象征——庞大而丑陋的身躯、坚硬厚实的鳞甲、浑身无规则释放的强能量场、千奇百怪的战斗招式，蠕动的翻滚的喷击的啮凿的，偏偏兼具强悍的进化能力和适应性。
它们似乎不需要什么特定的物质维持所谓生命，直接在太空中蠕行，啃噬周遭一切。
而“边境”是他们与它们的领地分界。维持这道界限的抗争一向格外艰苦。
“Kalo那个混蛋，自己倒舒服得很。”
伽罗轻吻小心的唇，浅尝辄止一触即离，像是要确认对方的存在，“不安好心。”
小心默默任他动作，垂眸理了理伽罗衣襟，随后被对方拉进怀里。
他们习惯在出任务前交换拥抱，但有时连这都没法做到。单线任务带来长期的错位分离，而战事紧凑到他们连新的遗书也来不及写，往往即刻领命即刻出战，出门时最坚定的意志是活着回来。
......而Kalo的确是不安好心。
小心无声地想，脑海划过那天宅博士被带走的画面：Kalo好整以暇地靠在科研基地大门口，甚至伸腿故意挡了半边门。宅博士在一群军汉的簇拥下显得瘦削，路过此处顿了一下，随后毫不客气抬脚从Kalo小腿上跨了过去。
而Kalo眼中尖锐的笑意更甚，甚至毫不掩饰地扬起嘴角，暗钩一般朝门外的他递来一个欠扁的眼神，在他心头划拉出一道暗怒的豁口。
在场其他高层面容平静，也不知是真的镇定还是彻底麻木——那个家伙在哪都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本性，锋利而危险的暗芒令人避之不及。
他们不去也得去。
宅博士在对方控制下，伽罗出门在外对此一概不知。Kalo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也完美拿捏了自己的心理：他不可能主动告诉伽罗这件事，这无疑会打破对方的平衡——伽罗会想方设法解决这个问题，也会想方设法护住自己不让他参与。这会让这个善于揽责和守护的男人在Kalo手中受制，而这就意味着死。
所以他没得选。
而目的地附近就是个黑洞。
小心回抱住伽罗，以相拥之姿掩盖眼中神情。伽罗知道他在焦虑——这太难瞒了——对方刚才安慰的轻吻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们两个在这种方面一向点到即止。他不主动提，伽罗绝不多问。这有时不一定是好事。
“黑洞旁边可得当心点。”伽罗说，“记得昨晚看的书吗？我们得有足够好的运气......”
“——啪嚓！”
是物品掉落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朝声源警惕望去。
那是床头方向靠着的墙壁，床边是一整扇落地书柜，上面零零总总摆着些书籍杂物。
他俩零碎不多，昨天看的那本书也是上任房主遗落下的，唯一的摆件大概是嵌着二人合照的玻璃相框。二人私物在战事周转中丢得差不多了，合照遗留下来算是奇迹。
而现在，那张合照画面朝下躺在地板上，上面铺陈着摔得稀碎的玻璃残渣。
相框也是很久以前的了，玻璃亦在不同星区的昼夜温差中饱受折磨。它经不起坠落摧残是必然的，尽管那段距离并不是很长。
伽罗愣了一下，走过去把那张合照从一地碎渣中小心翼翼抽出来，翻过来，轻轻拍了拍。
地面响起微小的残渣坠落声。
小心怔在原地。
他愣愣地看着玻璃相框的碎片在窗外微光中折射光彩，缓缓将视线移向书柜。
“......怪事。这一带不记得有星震。”伽罗踱到柜前，伸出一根手指抵上柜沿，“这柜子居然还在颤。我没觉得地面震动啊。”他回过头去，忽然顿了下，“——小心？怎么了吗？”
小心猛然回神，盯了伽罗半刻，在对方愈发忧疑的目光中幅度极小地摇摇头，朝柜边走去。
柜子在颤。小心每走近一步，就颤动得厉害一分。
抵着柜子的伽罗眉锋一耸：“......你等下。你先别过来。这柜子有问题。”他一把将柜子从原位拉开，但柜子后空空如也，并无可疑之处。
而柜子依旧在他手底颤动，并未因为移位而有所改变。
伽罗眉头彻底锁紧了。
“......有点意思。”他默了会后说道，“我猜这就是那只所谓的‘鬼’。”他开始搜查战场般审视整个房间，“但是他很快就不会是了。”
他回头朝小心扬起一抹微笑，“——等我们这次回来，就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事情。”
“我们会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的。到时候这个‘基地奇谈’就会变成‘基地笑柄’了。”他走到小心身前牵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将那张合照收进紧贴胸口的内侧衣袋。
“......我知道临行前发生这种事，可能...显得不大吉利。”他的神情变得郑重，“但我们已经圆满完成了那么多次任务，这次也不会例外。”
“说不定回来仔细研究一下住房结构，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修筑时偷工减料闹出的乌龙。”
“它或许只是一个小问题，而我们不必疑神疑鬼。”
推回原处的柜子忽然猛烈地震颤了一下。跟着靠墙的床头也开始震。
“......”
伽罗带着一种微妙的神情回头盯着书柜，咬牙叹口气又转了回来。
“看来这只‘鬼’似乎有些不太服气。”他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僵意。
“不过，”伽罗旋即极其凝肃地将双手搭上小心双肩，“小心，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没事的。”
随后他专注地盯着小心的神情变化。他的爱人微微低头，似是从方才起就陷入沉思。发丝略略遮蔽眼帘，视野中对方的颌角看不出什么变化。
而当小心再度抬起头来，伽罗发现他眼中完全恢复镇静，仿佛方才微妙的焦躁从未存在，暗红的眼眸微泛流光却未有震颤。
他的爱人直勾勾锁住他的双眼，眸光一时让人难辨其绪。
小心说：
“嗯。”
“伽罗，会没事的。”
*
“......Careful。”
Kalo在舌尖缓缓滚着这个名字。
嗯，不错，比那小孩儿好听多了。
任意门后的小孩正倚着街边书摊一根栏杆惬意地翻动手中的历史读本，阳光漏过遮篷的蛀洞打上他的面颊，睫毛在眼下投出暗蓝的阴影。
这本来该算是相当宁和悠闲的场面——如果不是书摊桌面上直直插着一把刀，带点血色的刃面映出老板惊恐的神色。
双刀的另一把挂在Careful腰间，随着身体动作微微摆动，在他脚边滚出一串血珠。
Careful倒是没为难那个可怜的老板。他那把插在桌上的刀隔开了几本旧书与另一堆廉价书籍，大概只是想看身边那几本打发时间又懒得吭声。
清一色的历史读物。
Kalo滚滚鼠标拉近页面，抬眉啧了声，这小孩儿居然喜欢这些。
这段他看过好几遍了——感谢宅博士和机械智者夜以继日的研究成果，任意门内相当长度的一段时间线能够被任意翻动。Kalo兴致勃勃地探寻这个所谓的平行世界，没翻多久又变得意兴渐失：还是一样地无聊，也没什么大的不同。
唯一有趣的就是Careful。Kalo洋洋自得地追溯小孩的成长线，鼠标在手底快乐地移动。
这个小孩第一眼就抓住了他的眼球——好吧，他得承认，那个侧脸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毕竟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原来这个操蛋的世界也有这面瘫小屁孩儿。”。
但当Careful完全转过脸来，Kalo立刻毫不客气把上秒的自己一戟挥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那张跟蠢货小跟班近乎一致的脸上同样没什么表情，但是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眼神。Careful的眼神里有跟他相似甚至相同的东西——而甫一对视，Kalo就感到内心那根冰冷的引线燃了起来，灼得他血液沸腾能量颤动。
他要他。
Kalo在那一瞬极度兴奋地想，他要他。
野兽的同类出现了，Kalo确定那冰冷纤瘦的表皮下，填灌的是与他一样的东西；而他要做引燃他的火焰，就像对方在世界对面引燃他一般——他要向对方宣示自己的存在，他要抢夺他，征服他。
而他确信对方如若面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
Careful的刀很快，且远不像他的同源体一样拖泥带水。他总是以最完美最激烈的姿态结束战斗，而这如烈酒般令Kalo感到辣极了。
也爽极了。
Kalo快速拖动指针，画面从Careful手里的历史书上跳转。——喜欢历史。这倒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不重要，反正基地有一整栋楼做历史档案馆。
现在要解决的是那对“侠义双雄”。
Kalo唇角上扬，翻动着手底那本从被称为“基地奇谈”的房间顺来的科普书。他不记得那个面瘫小孩对这些感兴趣。
而且那只“鬼”也令他性质颇高。他不觉得那里有什么特殊的量场。这就比较有趣。特别是那俩人住进去后，这只小朋友就消停了。
比起任务汇报和战局布置，Kalo倒更乐意研究这些。
“黑洞附近的时间会被压缩。”
“靠近黑洞可能会穿越也可能会撕裂而死。”
Kalo不耐烦地草草浏览标红的字词。什么玩意。他没兴趣也不想在乎。
——“高维空间里，人们能影响任意时段的现实。”
Kalo一顿。
......任意时段，的现实，啊。
这个好像有点意思。
他佻凉的目光于那几个红红的叹号间逡回，在“任意”二字上凝了数秒，忽然就受悟般流淌出些许戏谑的意味。
——也就是说......？
他把书随手一扔，抻直两条腿并将其交叠着翘上桌面。他锁定任意门另一面的Careful，将指针一口气拖到底。
画面飞速前进，小孩的身体抽条拉长，随着空间移动拉扯出残影。
他先前花了大概一天，跳跳转转看完Careful的前十三年。而如果不出所料——Kalo感到血管开始跳动发热，任意门另一边的画面斗转星移，指针眼看就要爬完全程。
Kalo忽然放慢了浏览进度。这一段Careful大概已经成年了。他看着门那边Careful反手一刀将俩杂种捅个对穿，夜行紧身服勾勒出转体时展露的腰肢，那个妥帖利索的流畅线条令他手底一顿。
没了气息的尸体倒在地上，血迹融入粘稠的夜色渐渐模糊，而Careful轻轻甩了下刀，血珠砸进对方死不瞑目的眼眶。他拉紧掩住下半张脸的黑色面罩，一口缓缓的呼吸撩起发丝，眼神不经意朝任意门方向滑来一瞬。
那抹透醇的血色勾得Kalo简直他妈的想把他从门里揪出来摁地上X。
而下一秒，就在Kalo大脑准备考虑要不要就这个场景现场来一发时，任意门画面突然一黑。
Kalo摸上腰带的手就这么不尴不尬顿在原地。
他与纯黑一面门大眼瞪小眼了大概有三秒。
然后画面又亮了。
那几具未凉的死人依旧横陈原地，一地血污越漫越广。
而Careful不见了。
*
Kalo猛地从原位弹起来，一把将旁边战戟碰倒在地，哐叽一声铿响。
他瞄都没瞄一眼，伸脚把战戟从跟前地面踢开，操起鼠标就开始满轴满门搜索。
——没有。
黑屏之后，Careful彻底从任意门内消失了。黑屏后的余轴内，再也没有那个辣到不行的身影。
Kalo将黑屏前后画面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将鼠标一扔，轻笑一声倒回座位上。
他玩味地一抹嘴唇，盯着门内Careful最后现身场景的回放，半晌打开星际地图，旋转着边境一带的三维图像。
黑洞。
他重新将腿搭回桌面打着节拍，眼神渐渐危险地沉下去，眸底涌现出猎物入套的光彩。
黑洞附近的时间会被压缩。
靠近黑洞可能会穿越也可能会撕裂而死。
他在心底把玩般回味着这些词句。
——而高维空间里，人们能影响任意时段的现实。
Kalo微微阖眼，忽然回忆起他去那个房间顺书时，脚底好像碾到几粒玻璃碎渣。
那两人的合照他是见过且印象深刻的——没有比那更蠢的东西。
他的目光回到任意门。Careful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底而不可穿透的黑暗。
这片黑暗并非镜面，Kalo在那片魆黑中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就只是一片，纯粹的，似不可知的，黑暗。
Kalo忽然咧嘴笑了。
——黑暗。
带走了Careful。
他点开通讯器接上后备部同频。
“给我准备休眠装置。”
“同步链接任意门，它什么时候开，我什么时候醒。”
*
伽罗和小心从跃迁点出来。
边境的哨所创痕满布，简直可称破烂。
他们出来的这个站已经没人了。伽罗简单翻看防御体中的生活残迹，从桌子上摸下一手灰。
监控室的透明护罩已经完全不能算透明了，暗红、锈绿以及黄白的色彩斑驳其上，裂痕从受创点叶脉般蜿蜒而下，小心走去窥察好一会儿，终于找出一块相对完整又比较干净的区域。
他站在侧面朝外望了望，朝伽罗摇摇头。
——太多了。
Kalo给的战场数据完全是错的。偏差了不止两个单位。
那些散发不规则亮光逡回游动的恶心物体朝虚空探出细长黏软的触角，捕捉这片星域中每一丝热量的微妙差异。
伽罗把小心从窗口拉回来，暗暗咬牙。
——不安好心。
他凑上去观察了下对方的种类：几乎什么品种都有。皮厚的、速攻的、远程的......他妈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哨所对面那静静悬停的黑洞上。
黑洞。
他想起不久前与小心分享的书籍。
这附近太危险了。伽罗眸色暗沉下去，半晌退回扫视哨所：想都不用想，这里根本没有补给。Kalo之心路人皆知，可惜这里除了他俩没有别的路人。
他们得赶紧回撤。伽罗看看计时器，Kalo那个混蛋很可能就在那边准备封上出路，而只要在跃迁线完全关闭前进去，就起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以他俩的能力，或许也不至于回不去。反正总比在这等死好。
他该早些意识到的。小心先前焦躁且欲言又止时，他应当多问一句。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而这成为Kalo要挟他的把柄。如果自己知道了，或许就能从中斡旋，从而完全规避这份风险。
伽罗想着便朝小心的方向回头，开口就要叫他过来——不论如何先离开这里。
“伽罗。”
但他被小心打断了。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暗号么。”
伽罗一愣。
他当然记得——那份简单的暗号是他俩间独有的，只有他俩才懂的语言。
为了应对必要的突发状况，搭档之间大概都会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密语。密语包含的必要内容一定含有二人的名字，以及潜伏交流常用的，诸如“警惕”、“机密”、“原地停留”、“多”、“少”、“密文”、“速速行动”等常用术语，以及一些与二人相关的人名。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些术语不会因为他与小心配合的任务减少就从他脑中褪去细节。但问题是小心为何在这种时候提这件事？
“......小心。”
伽罗走向他的恋人兼搭档。他的神情是极其罕见的冷肃，面部棱角甚至透出一丝怒意。
“你到底有什么瞒我。”
Kalo那个混蛋，究竟是拿什么要挟了他。
他无法想象，或许就在他兴致勃勃地与小心谈论书中内容之时，对方心里其实一直在因某件无法搁置的、甚至可性命相抵的大事隐忧。
而他居然没发现。
伽罗，相聚的喜悦怕不是冲傻了你。
然而小心神色平静，伽罗从中窥见许久未曾见过的夕晖。他的爱人身后是蛛网般错杂肮脏的碎纹，而对方声音坚定：
“伽罗。必须往前走。”
“我们别无选择。”
*
小心身后裂痕斑驳的窗罩忽然炸裂。
飞溅的碎块中伽罗一把拉过对方，而哨所随之崩塌，粘长的触手隔着桌椅一把将他们扫入太空。
来不及了。
是虫族。
那些该死的虫子发现他们了。
伽罗狼狈地撑开能量护罩，炽纯的烈焰将袭来的触足焚为焦灰。小心拔出双刀朝劈天盖地的锐鳞削去，刃锋与虫甲交击出璨白的焰花。
他们撑不了多久。感应到热浮动的虫族由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伽罗与小心背靠着背，感到彼此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这样决计不行。
他们不断后退着，离哨所的残骸越来越远，离身后遥不见底的黑洞愈来愈近。伽罗尝试着以远程炮击达到威慑效果，但对方似乎因这充沛的能量更加兴奋。
几条虫被能量束轰得向后打转数圈，厚厚的鳞甲泛起一层红光，冷却后又毫不受阻地继续向前。
体力在下降。伽罗抠开左臂的卡槽，备用能源只剩一支。
他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小心——多目标近战在体力巨大消耗的情况之下根本没有优势可言。他得想办法把他送出去。
......至少想办法把他送出去。
*
身后的引力猛然增大。
伽罗头皮一麻：他们进黑洞引力区了。
他一把搂住小心，开启脚底的推进器。最后一支能量管被他果断填进推进仓。
——他们绝不能掉进去。绝对不能。
他望向面前的虫子。太多了。太多了。到底怎样才能找到合适的角度加速。
——黑洞。伽罗想。
时间在这里开始纠缠压缩。迫近其致密内核的每一秒，视野之外都是沧海桑田。
“靠近黑洞，可能会穿越，也可能会撕裂而死。”
他想起启程前的那个夜晚。小心的脑袋跟他凑得很近，呼吸让皮肤痒痒热热。他们在一盏暖光台灯下分享宇宙角落的秘密，小心的眼睫在灯光下投出暗蓝的剪影。
——他向他保证过，他们要一起回家。
那扇落地书柜兀自颤动着，玻璃框住的合照坠落在地，铺陈的碎渣仿若坚硬的泪珠。
他们说好了一起回家。
*
伽罗的手臂忽然遭到一个大力拉扯。
不是那些该死的虫子以诡异招数发起的奇袭。
不是黑洞的引力。
他于惊愕中渐渐偏头，目光落入一双暗红的眼眸。
小心的神情平静无波。他定定地望着他，凌乱的发丝于真空中缓慢飘荡。
那双眼眸在混沌灰暗之中泛起粼粼微光。伽罗窥见漆黑瞳孔深处涌起的洪流，窥见夕晖，窥见席卷天地的，沉默的海啸。
“命不能乱烧。”
他对出小心的口型。
他的爱人是那样地坚定。在黑洞边缘闪耀，如同星河累淀的陨辰。
而虫族的轰击接踵而至，他们于无力反应之中双星般绕转着飞向更深的深处，黑洞伸出引力的巨手将二人裹挟。
天旋地转。
*
“靠近黑洞，可能会穿越，也可能会撕裂而死。”
*
伽罗在晕眩中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光影，看见旋转的彗星。温热的火苗扑上他的脸庞，顺着面颊缓缓滑下。
他的爱人与他近在咫尺，而火光从对方眼尾剥落，犹如亲昵的细触，吻上他的发梢。
小心说：
“交给你了。”
＊
他的爱人随着话语渐渐化成光流。
那不是一个看起来很残忍血腥的场景。
——是光流。
伽罗想起紫红的萤火——就是像那样的，曾在夜晚的星星球，自由飞舞的萤火。
他们已脱离那个星球的引力太久太久，而湿冷的长夜没有绯色的晖光。
回忆里有草叶的香气，夜露的润潮，而他们在星空下对视，在彼此眼中窥见群星璀璨的整个宇宙。
小心在漫天紫红的萤火之中，消散而去。
引力轻缓地揉碎故事的末尾。
而伽罗就这样看着，愣愣地看着，笔直下坠——如同深渊里的彗星，于冰封的时光中，狠狠遭受宿命凌迟。
*
“......这里提到，进入黑洞，有可能......穿越到更高维的空间？”伽罗一只手把台灯的光源打到书上，另一只手把书举到两人中间，凑在一起的脑袋让呼吸痒痒热热，“但黑洞附近引力这么大，靠近难道不会被扯成碎片？”
小心默了一下，伸出一只手翻页。
“......可能看运气。”
*
窗口。
无尽的黑暗中，布满巨大的、流动的窗口。
伽罗于下坠之中狠狠揪住一抹亮光。
他停了下来。
他的手勾住了一扇窗沿，他借力撑体上行，看清窗外的景象。
小心从床上拾起一副特制护膝丢给旁边的伽罗，对方旋即接住解开伸缩带。
“备用能。”
他掂掂手底的双刀。这刀他最近才送去保养过，不少地方修补加固了，还算称手。刀尖挑起一小支泛着亮光的能量管，就着巧劲抛过去，“命不能乱烧。”
伽罗笑着将其放入左臂绑着的一圈卡槽，戴好最后一件装备，“知道。”
他双手绕过小心的腰帮他束紧扣带，额头慢慢与对方相贴，开口却是正经的陈述：“是去边境那边。”
“这说明那些虫子闹得更厉害了。”
伽罗忪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站在大概是床头的视角，望向整个房间。
“Kalo那个混蛋，自己倒舒服得很。”
伽罗轻吻小心的唇，浅尝辄止一触即离，像是要确认对方的存在，“不安好心。”
小心默默任他动作，垂眸理了理伽罗衣襟，随后被对方拉进怀里。
伽罗站在窗外，一览无余地望进小心的眼睛。
深重的忧虑。阴云的色彩笼罩其间。
——这是他们临行前的画面。伽罗瞳孔剧烈颤抖。
他眼前出现光流，逸散的光流；而飞舞的粒子纠缠成为紫色萤火，在星星球的地表飞舞。凌乱的碎发于真空缓慢飘扬，暗红的眼眸平静无波。
他化为光流消散了。
——不。
伽罗扑上窗面，重重撞上一层无形的隔阂。
“黑洞旁边可得当心点。”伽罗说，“记得昨晚看的书吗？我们得有足够好的运气......”
“不！——不要走！！！”
伽罗隔着无形之阻猛烈拍击柜子背面。
“不要离开这里！不要到这边来！”
柜子开始震颤了，放在柜沿的玻璃相框颤抖一下，猛然从边线坠落。
“——啪嚓！”
房间内的两人不约而同朝声源警惕望去。
伽罗愣了一下，走过去把那张合照从一地碎渣中小心翼翼抽出来，翻过来，轻轻拍了拍。
地面响起微小的残渣坠落声。
“......怪事。这一带不记得有星震。”他踱到柜前，伸出一根手指抵上柜沿，“这柜子居然还在颤。我没觉得地面震动啊。”他回过头去，忽然顿了下，“——小心？怎么了吗？”
小心猛然回神，盯了伽罗半刻，在对方愈发忧疑的目光中幅度极小地摇摇头，朝柜边走去。
——小心，看着我。
伽罗持续拍击面前无形的障蔽。
——看见我！
他大吼。
“发现我啊！我在这里！不要去！告诉他不要去！”
柜子在颤。小心每走近一步，就颤动得厉害一分。
抵着柜子的伽罗眉锋一耸：“......你等下。你先别过来。这柜子有问题。”他一把将柜子从原位拉开，但柜子后空空如也，并无可疑之处。
“——听见我的声音啊！”
“带他走！”
柜子依旧在他手底颤动，并未因为移位而有所改变。
伽罗眉头彻底锁紧了。
“......有点意思。”他默了会后说道，“我猜这就是那只所谓的‘鬼’。”他开始搜查战场般审视整个房间，“但是他很快就不会是了。”
他回头朝小心扬起一抹微笑，“——等我们这次回来，就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事情。”
“我们会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的。到时候这个‘基地奇谈’就会变成‘基地笑柄’了。”他走到小心身前牵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将那张合照收进紧贴胸口的内侧衣袋。
“......我知道临行前发生这种事，可能...显得不大吉利。”他的神情变得郑重，“但我们已经圆满完成了那么多次任务，这次也不会例外。”
“说不定回来仔细研究一下住房结构，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修筑时偷工减料闹出的乌龙。”
“它或许只是一个小问题，而我们不必疑神疑鬼。”
伽罗一拳锤上透明的墙面。脸颊有滚烫的液体滑落。
推回原处的柜子忽然猛烈地震颤了一下。跟着靠墙的床头也开始震。
“......”
伽罗带着一种微妙的神情回头盯着书柜，咬牙叹口气又转了回来。
“看来这只‘鬼’似乎有些不太服气。”他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僵意。
“不过，”伽罗旋即极其凝肃地将双手搭上小心双肩，“小心，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没事的。”
伽罗木然地盯着一墙之隔的身影。
而当小心再度抬起头来，伽罗发现他眼中完全恢复镇静，仿佛方才微妙的焦躁从未存在，暗红的眼眸微泛流光却未有震颤。
他的爱人直勾勾锁住他的双眼，眸光一时让人难辨其绪。
伽罗对上小心的眼眸。
那双眼睛含着微光，有些暗哑不明的色彩。
而他注视其间，忽然明白，那是一种领悟隐秘回环的淡然与释然。
小心说：
“嗯。”
“伽罗，会没事的。”
他明白了。
*
“穿越黑洞者，可能进入更高维度的空间。”
“高维空间内，人能影响任意时段的现实。”
*
小心一点点打开伽罗的包裹，把对方的生活用品整理到新房间的书架上。
他俩东西加一起也没有多少，手提肩扛，一趟就拿完了。
他观察着这个被称作“基地奇谈”的房间。听说里面总有只“鬼”敲敲打打。
鬼怪这类东西，不过臆想的未知。他与伽罗一向如此坚信。
——大概还有.....十几天，对方就能回来了。
小心将玻璃相框从海绵包裹中拿出，摆上一旁的书架。希望这次他们有机会聚聚。
手底的柜面忽然颤动起来。
小心一愣，瞬间拿起相框，一脚将柜子踢挪数寸距离。后面空空如也。
他微微眯眼，将其挪回原位。
这就让他碰上了。
他将相框放在床上，走回柜子前四下打量。
“碰。碰碰。”
柜子颤动起来，发出沉闷的、敲击一般的声音。
碰。碰碰碰。碰碰。
有规律。
碰。碰碰。碰碰碰。
碰。碰碰。碰碰碰。
那个声音锲而不舍地重复着。
而找到节奏后，小心瞳孔猛然一缩。
——原地停留。
在伽罗和他的密语里，这个节奏的意思是，原地停留。
“——你是谁？！”
小心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对着一扇落地书柜发问。
柜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响起另一段节奏的回应。
小心凝神分辨，随后脑子翁地一声，一片空白。
——伽罗。
柜子一遍遍重复敲击同一段节奏，小心认为自己不可能每一遍都听错。
伽，罗。伽，罗。伽，罗......
*
“你要说什么？”
柜子安静了很久。
“你，怎么证明？”
柜子依旧沉默。
“你......”
小心没有问完。
因为柜子角落的一本旧书忽然朝外挪了挪，又挪了挪，最终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小心把书捡起来，翻到封面。
——《星际穿越》中的科学。
*
小心开始每天抽时间研读这本书。
前几天，柜子里的“伽罗”还与他有所交流，可是从伽罗回家的前一天开始，柜子忽然彻底沉默了。
“......在吗？”
柜子岿然不动。
“......”
*
......不对。
不对。不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后面的事自己都有印象。
伽罗飞快地在每一个窗口穿梭。
这个解法是错误的。它正好导致了现在的结局。
......他得从头来一遍。
伽罗奋力朝第一个窗口奔跑。
问题出在哪呢......
任务。任务。任务。是任务让他们来到黑洞附近。
伽罗脚步猛然一刹。
——Kalo。
*
“伽罗，穿越黑洞者，可能回到现实吗？”
——这是怎么跟书里的话衔接上的。伽罗纳闷，忽然也觉得有些对不上频道。但他还是顺着小心的话思考下去，枕着手臂将书扣在棉被上：
“......”
他望着有些皲裂的天花板。
“......看运气吧。”
他或许，解决了问题，成功回到现实了。
小心想。
*
镜框突然摔了下来。
小心怔在原地。
他愣愣地看着玻璃相框的碎片在窗外微光中折射光彩，缓缓将视线移向书柜。
......就是这一次么。
他抬起头：
“伽罗，会没事的。”
你一定会到那里去。这是不可更改的世界线。一切必须符合因果论。
你，会没事的。
*
Kalo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睡了没三天就被叫醒了。
——说好的黑洞附近时间压缩呢？
按理说他还得睡至少三十年，那个小面瘫才能被黑洞扯成碎片。
......不至于吧，难道在黑洞外边就死了？
伽罗也太没用了。
不过这不重要。Kalo快乐地移动鼠标，跳转到Careful那段辣到不行的操作。
门那边Careful反手一刀将俩杂种捅个对穿，夜行紧身服勾勒出转体时展露的腰肢，妥帖利索，线条流畅。
没了气息的尸体倒在地上，血迹融入粘稠的夜色渐渐模糊，而Careful轻轻甩了下刀，血珠砸进对方死不瞑目的眼眶。
他拉紧掩住下半张脸的黑色面罩，一口缓缓的呼吸撩起发丝，眼神不经意朝任意门方向滑来一瞬。
Kalo猛地敲击鼠标的右键。
他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带着血腥气的夜风。
“Kalo，等你很久了。”
*
Careful十一岁以前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缺乏真实，他自小于暗面穿梭，深知其表层虚伪乏味。日光给一切抹上涂层，而夜幕将其洗除，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缺乏惊艳的兴味。
他大可以掂着双刀在所有人颈上划出血花，但那样擦起来又很麻烦。除掉目标的兴奋只是一瞬间的事，对方呼吸停止便旋即退下。一切绵软得令人失去逗留的欲望。
他渴望辛烈的、新的东西，长久地激起他易冷的征服欲，如同他在昏暗酒吧角落见过的、燃着黯蓝火焰的烈酒，不怀好意却又满怀刺激。
他会在独行的黑夜里怀念那嚣张的亮色和鼻头的辛辣，然后反悔当时没有一刀抹了旁边那个说他未成年的调酒师。
总之一切太过无趣，无趣到他开始思考自己流传坊间的代名——过往的幽灵。
他的目标如此惧怕地称呼，而他一向觉得莫名其妙且毫无道理。
直到他偶然看见一本有关几百年前世界的历史读物。
倒在血泊那个侦探，据说在研究他。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研究的。
他像往常一样甩了甩暗红的刀面，几滴尚温的血珠溅上地上一本摊开的旧书，他下意识瞥了一眼。
——纸页上是一个长发的男人，刀尖的血花喷上他斜睨的侧脸。掉色的彩图中他的瞳孔依旧赤紫深深，Careful望进去，从红色、紫色的交织中嗅出鲜活的味道。
他的眼神跟他很像。
Careful脑里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他很少照镜子，就算去照也不会刻意留心自己的眼睛。但他确信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样的东西，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渴求——那渴望被撩燃的、焚尽灵魂的欲念。
那个男人的长发是灼烧着的黯蓝，他籍此忆起酒吧里烈酒从空中燃烧着流泻向另一只矮杯。而他易冷的心脏在那一刻活过来，他定在原地感受那喷薄的热度而忘记隐匿，随后不得不提刀解决另一帮额外的麻烦。
最终他在一地血痕中将那本卷边的旧书捡起，暗红染透那个男人的轮廓。他擦掉颊旁血色，辨认出页脚注释的名字——
“Kalo。”
他缓缓念道，如同念动一串奇妙的咒语般融进夜色。
而他的灵魂在燃烧，他在暗巷的微光下翻过一页，在那人身边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
Careful用了往后所有的闲暇去了解这个几百年前的梦魇。
他用往后所有的时间去成为Kalo旁边的人。
然而他发现自己甚至不用刻意去改变什么。
那个跟他极其相似的存在于过往的某一天鬼魅般出现在Kalo身边，又与他一同消匿，而历史对其缄默不言。
*
所以当十九岁的某个夜晚，任意门凭空出现，而那双紫瞳与他对视之时，Careful确信自己必然会走向纸页上的那个男人。
“Careful。”
Kalo叫他的名字，“Kalo，等你很久了。”
他照例甩刀扯起夜行面罩，目光没有一丝闪避。
“我知道。”
Careful回答，“我认识你很久了。”
*
他是过往的幽灵。
*
“所以那只是未来而已。不是什么平行宇宙。”
Kalo抹掉唇角的血丝，很好，太久没人让他见血了。
Careful的双刀紧跟着闪到眼前，“是。”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书上说，他俩第一架是在历史档案馆前打的了。
*尾声
伽罗深深吸气。眼前的房间空空荡荡。
无数时间点翻折着掠过，回溯的长流似乎湮没一切。
他忽有所忆地拍上胸口，半晌艰涩地从内侧衣袋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片。
泛黄的合照上，他与小心挨得很近，平静满足地望着镜头。
—凹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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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小的死亡切割光效来自梦中无定。
*智商天花板的带谋略伽来自梦中秦蛰【魔伽正牌男友】。
*白组是我亲儿子，但在梦里，不得不屈服于黑组势力。因为他们tql。
*文中魔伽对任意门的推断是错的，但不影响结果。任意门就是规定时间开的一扇门，跟同不同源没关系。
*悄咪咪：超想要长评！
